休息日中午的小区很安详,年轻的爸爸妈妈们在树荫底下聊天,蹒跚学步的幼童们则在路边的草坪上玩耍。忽然,“嘀”的一声鸣笛划破了宁静,大人们停止了交谈,就连小朋友们都停下了玩耍扭脸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况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辆小轿车刚一溜烟从路边开过,结果就按了喇叭。可重点在于:小轿车通过的时候,大人们在人行道边的树荫下聊天,小朋友也是在路沿之上的草坪上玩耍,别说险情,整条小区道路上根本就没人!但这位司机估计是远远看见路边站着人的关系吧,心里有压力了,有事没事就按一下喇叭,这倒好,晌午的宁静被划破了,估计还惊醒了一些邻居们的午睡。
我现在已经形成了一种强迫症,如果是在人车混行的小路上行走,一旦在远处看见有车辆接近,我就会赶紧贴在路边行驶,务必做到不给汽车一点压力,同时心里默念:不按喇叭不按喇叭……但真正的情况却是,至少有一半的车辆还是会在跟一个路边行人擦肩而过时毫不犹豫的按喇叭,有些还是连按几下,好像很紧急或是很不耐烦的样子,但要知道我已经几乎吸在墙边了。那一刻,我真想扯着嗓门质问车里的司机:怎样才能让你不按喇叭?!
我真心想告诉那些驾驶者,按喇叭,不合时宜的按喇叭,不合时宜的对着行人按喇叭,是非常缺乏素质的事情。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你的成长环境非常糟糕,因为你从小生活在麻将桌或者餐厅后厨边,所以对噪音不敏感。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你内心膨胀,坐在车里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以用喇叭吓吓行人了。从这件事情还可以看出,你对自己和对他人采用着完全不同的标准,路人随便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冒犯了你那至高无上的路权,给你脆弱的内心带来压力。但殊不知那压力是你自己造成的——人车混行的小区道路限速牌上赫然一个大大的5字,你一脚油门开多少?所以,我说那些管不住自己按喇叭的司机没素质可是一点不过分,退一步说,中国几乎所有的城市道路禁鸣喇叭已经那么多年了,如果还能毫无顾虑的按喇叭,只能说这位司机进城的次数有点少。
多年前在意大利发生的一件事至今历历在目:那天乘坐大巴行驶在双车道的高速公路之上,当时大巴在慢车道紧跟着前方的一辆卡车,此时左侧超车道有一辆轿车打算超车,也许是因为驾驶者发现大巴距离前车车距较近,担心大巴有忽然变线超车的可能吧,就很短促的鸣了一声笛。好家伙,我们这位年近60的大巴司机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似的在车里大声咒骂,并挥动着左手做出非常恼怒的手势!可见,伸手可及的喇叭绝不是可以随便按的,对于发达地区的人们来说,按喇叭是极具挑衅意味的事情。这个大巴司机的心理我能理解,明明已经靠在慢车道等待小车超车,却还被按喇叭警告,那是对自己人品和专业水平的质疑,在崇尚专业化的欧洲,这确实是一种无形的羞辱。事实上,在印象当中,这似乎也是我唯一一次在欧洲听见的汽车鸣笛。所以,你能想象当我缩在路边心里默念着“别按喇叭”,却还是被人不留情面的鸣笛警告时那种愤怒么?我不是聋子,我已经尽量靠边行走,你为什么还要用喇叭来羞辱我?
但也有让我感动的时候。上周在云南香格里拉,导航出了问题,把我引导进一条藏族村落中的羊肠小道迷失了方向。我只好停车摆弄我的导航仪,因为那路实在是太小,所以我压根没想过这条路上还会有别的车辆。至少两分钟,当我重新在导航上设定了目的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倒后镜才发现,在我车后已经挡住了两辆车。但这两辆车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缄默,就那么安静的等着。我脸上一阵发热,赶紧手忙脚乱的将车开进岔道让路。当这两辆车从我面前开过时,车上的少数民族司机还热情的和我摆手示意,被高原的烈日晒得黑里透红的脸膛上透露出会心的笑容。我想,也许他们觉得一个外地司机在这里迷路是很正常的事情,应该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也许,他们从来就没有按喇叭的习惯。因为在那片神秘而安静的土地上,喇叭声实在太不和谐了。
发达国家视鸣笛为野蛮人的挑衅,质朴的高原人不愿让喇叭打破天地间的宁静,用汽车喇叭为生活伴奏的我们,算是处在哪个阶段呢?